国庆铁路调整_铁路作家国庆60年征文
时间:2017-01-21 来源:工作范文 点击:
铁路作家国庆60年征文
那年冬天的雪,下的似乎比往年都大一些。大朵大朵的,象鹅毛一样漫天飞舞,我想,如果用“燕山雪花大如席”来做比喻的话,再也恰当不过。傍晚的时候,等我从学校一步一步挨到家里,棉鞋早就冻成冰疙瘩了。那可是二十多里的山路,下午四点半开始,从学校往回走。搁在往常,一个小时足矣。可那天足足走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家。没办法,因为雪深,所以腿短。所以要耗费些青春和力气。
等我回到家里,一双破袜子紧紧贴着内鞋梆子,和脚趾紧紧粘在一起,怎么脱也脱不下来。母亲说:别急,别急,先跺一阵子脚……一边说着,一边烧着了火盆子。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雪才渐渐融化掉,开始是一点点,继而是一滴滴地往火盆子里落。直到我看见微弱的火盆子里“哧溜——哧溜——”的淬火的声音,这才将鞋脱下来!脚趾头通红,冰凉,麻木而酥痒。晚上,母亲端上来瘤疙瘩混红薯饭,我足足吃了三碗。母亲说,“白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三十斤,已经装在了面袋子里,只是明天不好往学校里带,大雪封山,也断路啊……”母亲一边划着火柴,一面点着了煤油灯,我知道,上了些岁数的母亲是想和我多唠嗑几句,可我实在是太困了,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回应着母亲几句什么,就一头倒在炕上睡着了。
三十斤白面,是我在学校一个月的口粮。
在往年,学生住宿的口粮都是从粮站直接往学校转,可是眼下,国有粮食系统改革,学校不再和粮站发生关系,所有的住宿学生一律从家里往学校带粮食面粉吃。
在太行山区,我家紧紧挨着雪花山,旱地多,水地少的更是可怜。二亩薄田,单靠母亲一个人养种,大哥是后妈,在西藏当兵,父亲教书,又是民办教师,收入可想而知。
我知道三十斤白面意味着什么。
记得家里有一次雇人盖新房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三眼石灰坯膏脱成的窑洞而已。从打地基开始,父亲就挨门挨户地求人撺掇找帮手,那年月不时兴给人家工钱,反是遇上谁家修房盖屋,村里的青壮年都主动上门帮忙。但是,我家的帮手却很难找。原因是父亲只顾教书,遇到别人家修房盖屋,他都没有时间上阵,遇到自己家里动工,人家都不很情愿来帮忙。可是怎么来偿还人家的情份呢?好在逢年过节,或者遇到谁家婚丧嫁娶,父亲都主动帮助人家写对联,可多愧了父亲的一手好毛笔字。“毛笔字换人情,值得!”
母亲到是里里外外一把手,一个人支应三四十号人的饭,不仅一日三餐都是白面,而且还把饭做的香喷喷的,这不,三眼窑不到三年的时间,基本上就大功告成了。可是,我家的粮食带子却日渐空瘦了,年年赶不上,年年借粮吃。好在母亲安慰我说:“等你哥复员了,三间窑洞准能够给他娶媳妇了,只是亏待了俺的小儿,吃不上白面啊……”
母亲的唠叨使我辛酸的几乎落泪。为了节约粮食,母亲拾了好多的旱地种南瓜,一到秋天,成堆的南瓜堆在院子里,象一个小小的山丘似的。瓜菜半年粮的日子里,母亲总是把白面留着,舍不得吃,只有遇到节气,她才将白面和玉茭面混合在一起蒸干粮吃。母亲有一手绝活儿:她能够把白面和玉茭面搀和在一起,作成“银裹金”。外面一看好似馒头,其实白皮内部三分之二是玉茭面。尽管这样,我想着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有一天要当新郎官,而我们家就要集体搬住新房子,想着想着,就不觉得委屈了。看我吃的香甜,母亲就笑着擦南瓜片儿去了,她要把一些南瓜擦成片子先晒干,然后再存放起来,好留在冬天做菜团子吃,做家乡人习惯的咸饭吃。
可我还是没有忘记那次偷嘴吃菜包子被母亲痛打的事儿。
那次雇人盖房子,我上学回家已是黄昏。一进院子,三十多号乡亲满满围坐了一地。主食是菜包子面条汤。乘母亲不注意,饥饿的我顺手偷了一个菜包子一溜小跑儿向街里跑去,远远地,觉的有人突然追上来,不容分说迎头就是几巴掌:“我让你偷嘴吃,吃!吃!吃!”几巴掌打下来,母亲才发现是打错人了。我家住南场地,相搁两条街家住北场地的庆国和我是同学,也上五年级。两人长的很相似,村里的人都说我俩好象亲兄弟一样,那天,我怀疑他要来我家混饭吃,原因是他的父亲赵保顺给我家做工了,偏不争气这顿好包子他就替我吃上了。等母亲反映过来后,赵保顺气呼呼地将吃饭的碗给砸了,揪住母亲的胳膊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你说说,我家的孩子怎么抡着你给教训了,又没有偷你家的,抢你家的…..他可是有病根的孩子,要是犯了病,你一地的南瓜也抵不上他一天的药费……”,这时,围上来很多人,饭都顾不上吃了。都问怎么回事,咂了?怎么打了人家保顺的孩子了?母亲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而我远远地躲藏在人群之外,没敢回家。后来听说,母亲当天晚上拿了六个菜团子到保顺家看望了我的同学庆国。只是开学的第二天、第三天…….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庆国都不再和我说话,远远地躲着我走,饶着我走。后来这家伙还真的犯病了,那病一犯就口歪眼斜,甚至还吐白沫子,怪吓人的,现在才知道那时叫的羊羔疯就是癫痫病。我不知道庆国犯病跟我母亲 的那次暴打是否有关,只知道以后我家几次用人盖房子,他的父亲都没有来帮忙,倒是我的父亲乘着星期天,一连几个晚上到人家家里串门子,我想八乘儿是给人家赔礼道歉去了,事情过后,父亲年年上门给人家送对联,还送了我家中堂上挂的那副老虎图,这事才算了结。
第二年就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可是为了那三眼窑洞,也为了节约家里的面粉,我楞是和常犯癫痫病的庆国一同上了乡里的初中。离家二十多里地。一天往返两次,一连跑了两年家,该跑了多少公里了?八乘到上海几个来回了的路程了。仅鞋帮子穿破了二十多双。母亲说,你的脚是废缰的驴!记得母亲天天纳鞋底儿,是属于千层底儿的那种,从来没有穿过运动鞋,我甚至看着穿着雪白雪白的运动鞋在篮球场上飞来飞去的同学,都把他们当成飞人乔丹,甚至做梦自己也在飞,当然,梦中的我是穿着属于别人的运动鞋。
马上就是初三了,不能天天跑家,父亲和母亲商量说,让孩子住一年宿算了,以免耽搁了前程。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因为那年父亲转正了,二是因为我每学期的三好学生奖状让父母下定了决心,尽管一个月三十斤的白面和20元的伙食,对家里的几亩产量不高的薄田够成了极大的威胁和挑战。
是的,我是说三十斤白面是我一个月的口粮。学校卖饥顿票。5分钱的手工费和二两粮食换一个不算大的馒头吃。可是,想想母亲的哮喘病,想想家里那尚未完工的三眼窑洞,正在贪长的我,楞是让勒紧裤腰带和知识和命运赛跑。
我该上路了,三十斤的粮食必须交到学校。尽管大雪封山,尽管母亲说等开了天再交也不迟,我坚持抗着面粉上路的原因是因为我实在饿的不行,提前半个月把口粮吃完了。这事母亲还不知道呢!
那天我的命可真大。先是一路同行的同学庆国极不情愿地找来根树枝和我一路抬着走,这家伙个子大,一顿吃三个馒头一碗肉菜,外加一碗汤儿,癫痫病倒是不再犯了。力气大的惊人。中途几次抛锚之后,遇见了外乡的一个牛车,送孩子到县城上学的,一看上面坐着我曾经认识的哪个参加县里统考抄我数学题的那厮,尽管叫不上名字,他还是同意我们俩上了他们的牛车。
终于到了学校了。三十斤面粉顺利地交给伙食管理员。可是等我跟着管理员到食堂交面时,人家揭开面袋口一看,说什么也不收。我急了,咂不收呢?
“你看看,你交的是什么面?能吃吗?”
他一边鄙视着我,一边顺手掏出了一把,在手心中间一摊:“你说,这面粉磨过几栏子了?这分明是剩下的底栏子面,第三栏面磨出来的才是精面,糠麸子面分明是喂猪的,你让学校300多号人吃这黑底栏子面啊?”
那一刻,我无语了;“母亲啊,母亲,你可把我害残了。你怎么能够把磨剩的黑栏底儿面粉来当做我的口粮呢?
这时,前来交面的同学也纷纷围上来看热闹,有的一惊一咋的,有吹口哨的:“哈哈,把猪食儿带到学校了,可真够黑的。”
我的头象浇了盆冷水似的,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双手撮揉着衣角,眼睛里淌着委屈的泪水,真恨不得找了地缝钻进去……
好在班主任曾老师过来了,他也是来交面的。
这时,他上前一步,拉着管理员的手说:“老王,你就网开一面嘛!这是我的学生……”边给老王递了一只烟,“这是北子沟学校的赵更会老师家的二儿子,家里可能困难一些……这样吧,这份儿面算我交的,吃一顿半顿的,事儿不算太大……”。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第二天的中午,全校70多号住宿生和20多名老师,集体“享用”了我交的黑面。
事后我责怪母亲:你怎么拿黑面来来以次充好,让自己的儿子来丢人显眼呢?
听我把事儿讲完,母亲一句话都没有说。
原来,那面是母亲借来的,借的是我同学家的。三年前因我偷吃包子而替我挨打的庆国,他的父亲赵保顺极不情愿地借给了我家一袋子白面,说是看在我和他儿子是同学的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