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年画村4篇

时间:2018-08-17 来源:黑板报图片 点击:

绵竹年画村篇1:半夜不要照镜子


10点了,同学们都走了,试验楼只剩下了王姗。

王姗看见地上有本杂志,顺手捡起来,杂志里掉出一张纸条:“半夜,千万不要照镜子,否则会招来鬼魂……”

这是一本鬼魂网游杂志,里面的图片看得王姗心惊肉跳。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王姗哆嗦了一下,捡起那张纸条和杂志跑出了试验楼。

王姗清纯靓丽,能歌善舞,班上的女同学出于嫉妒都不爱搭理她,同寝室的娟更是冷眼相待,只有班长经常找王姗聊天。

这一天,晚自习后王姗回到寝室,看完书已是十二点。寝室里除了娟还在上网玩游戏,其他同学都睡了,王姗拿着洗漱的东西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的灯光很昏暗,有一个穿白色睡衣的女生,正照着镜子梳头,水一滴滴地流下来……王姗看不清她是谁,于是,王姗把目光转向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王姗看到的还是长长的头发,可头发上滴下来的不是水,而是血。

“你要梳头吗?”一只手伸向了王姗,手上拿着一把梳子,梳子上滴着血。“不,不用了……”王姗惊恐不已,跑回寝室。娟已睡,王姗整夜都无法入眠,她想起那张纸条和网游杂志。

第二天,王姗被惊叫声吵醒,有个同学摔死了!王姗跑下楼:一个穿白色睡衣的女生躺在地上,脑袋已血肉模糊。女生叫姜娜,据说是昨晚从阳台上掉下摔死的。王姗不敢跟别人说纸条的事和昨晚看见的情景,有谁会相信鬼魂。不过王姗悄悄地告诉了班长,班长要王姗把纸条和杂志给她看,王姗说纸条早撕了,杂志被她扔掉了。

周末,寝室的同学回家了。十二点,娟回来了,她照着镜子慢慢地把盘起的头发拆下来。王姗先睡觉了。王姗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娟还在台灯前对着镜子画眉,就奇怪地说:“娟,你都画了一个晚上了。”

娟没有答话,她直直地盯着镜子,手机械地拿着眉笔不停地画着,镜子中的娟眼睛红红的好像在滴血。王姗打了一个冷战,想起了那晚的情景,再看娟手中的眉笔也在滴血,王姗吓得一巴掌打掉娟手中的眉笔:“娟,扔掉它,别画了。”

娟猛地转头冲向王姗,她的头发飘了起来,昏暗的灯光里,娟的脸惨白,两只眼睛不停地滴着血。娟的两只手迅速地伸向王姗的脖子……

王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宿舍其他同学陆续回来,娟坐在那里悠然地吃着零食。奇怪,昨晚发生的事难道是幻觉?可这事怎么跟同学说得清呢?王姗告诉了班长。可这次连班长都不相信,还劝她去医院看病。同学们也开始传说王姗大脑有问题,更加疏远她。

又一个晚自习,王姗肚子很痛,就提前回寝室。宿舍楼很安静,王姗上完厕所,想到脸上长了痘痘,忍不住对着镜子照了照。王姗发现镜子里有一个漂亮的女生正对着她微笑,脸上的皮肤洁白而光滑,王姗慢慢转过头,漂亮女生不见了。

“你要梳子吗?”不知什么时候漂亮女生已经站到王姗身边。“用这把梳子梳头。”王姗想起了姜娜摔死那晚的情景,低头一看,漂亮女生果然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梳子。王姗喊叫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害我?”

突然,漂亮女生的脸变得十分狰狞:“你太不听话,我要教训你。”说完就将王姗往阳台拖去,她的力气好大,王姗被她拖到了阳台的边缘。

这时,警察和同学冲了进来,警察扯下漂亮女生的装饰,居然是班长。

班长和娟都被送去精神病医院。原来,她俩在中学就酷爱网络游戏,进入大学后,更是变本加厉,她们将现实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在网游中得以发泄。

前不久,她们一起进入了一个鬼魂游戏,游戏中可以用多种鬼魂折磨你所憎恨的人。平时班长和娟非常嫉妒王姗的美丽和才华,于是她们将王姗虚拟在游戏中以泄愤。没想到走火入魔,将虚拟的网游世界带到了现实生活中。

警察通过王姗交来的杂志和纸条查出是班长所为。那天晚上班长装鬼吓王姗,姜娜正在上厕所,她看见班长卸妆,就质问班长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想到班长还沉溺在虚拟的网游世界里,以为是小鬼阻碍她复仇,将姜娜拖到阳台推了下去。

绵竹年画村篇2:星空灰暗


我每次看见木家具、工具都会想起我的外公——一个青街小有名气的木工。

在一年前,一向健壮的外公生病了。我问母亲外公生了什么病,母亲面色忧愁的告诉我:“老病。”我不懂得老病是什么意思,不过在亲人的面色中也猜到了几分。我默默的过平常的生活,默默的为外公祝福,我不希望他走。我去看外公时,他微弱的张开眼睛,随后亲人们也叫了他说:“汤淦来了!”他点点头,——他知道我来了,但他没力气了······

噩耗还是来了,我清楚的记得老妈说,他看到外公数手指,数到三时停住了,没想到他真的只多活了三天。家人们脸色忧伤,没有一个一个人心里是没有他的,他们无精打采的送了外公,都流下了伤心的眼泪。结束后,我们都喝了一杯甜汤,叫什么已经忘了,是用来去掉忧愁的,但是我觉得大家的忧愁并没有走。——但愿是我觉得。

直到现在,我看到外婆的小木屋时还有一丝隐隐的悲伤,外公他永远的周六,我不知不觉中心里被悄悄的浇了铅·····

我去看来看外婆,他生活的挺好,看到我很高兴让我进屋。我看了看木屋,什么也没变,只少了一个人和一个房间······

绵竹年画村篇3:春节过年


过年无疑是很热闹,在我家乡(汨罗)我认为则更是精彩一些。

且不说小年还没到就有人熬制腊八粥,小孩就及不可耐的想要提前把鞭炮放掉,就说那年画与对联,相信现在在这城里,贴对联的都有,贴年画的恐怕就寥寥无几了吧,更何况还是纯手工制作裁剪粘贴。我家的年画就完全是外婆自己买红纸自己拿剪刀自己一刀一刀裁剪的。原本红又薄又普通的纸在外婆手上不到十分钟就变成一张张精致好看富有趣味又有故事的剪纸年画。尤其是那一张张动物的剪纸年画,神态动作更是活灵活现又传神,因此我也每次要外婆多剪一点那些小猴小鸟什么的,拿在手里贴在墙上,倍儿好看。

而到了二十四过小年,那也是这整个春节的一个小小高潮。几乎只要是不到12岁的小孩在全都会三两围群的聚在一起,人手几根“冲天炮”对着田野乱射,有的甚至无聊一点对着阿猫阿狗阿鸡也随便来几下,冲的它们被吓的到处窜,以至于让得有些母鸡被吓得不下蛋,有些黑狗被吓得不归窝。而后,自然是被那些满脸严肃的大人看到将他们拖回家“教育”去了。

至于我,则是跟着外婆一起包饺子。外婆包的饺子一个个饱满又好看,而我则是走“奇”的路线风格,将我脑子中那些个性又古怪的想法给充分“发扬光大”——将饺子有的包的特别大像粽子,有的包的特别小像汤圆,有的放特别多肉像包子,有的根本不放肉像馒头。然后,我再得意洋洋的将我这些伟大的佳作展示给外婆看,外婆便是讪讪一笑直夸我可爱.......

再说我们这最有趣最具风味的习俗——玩龙猜球。

那可是最热闹的项目之一。先是二十八号那天村长带将近30个村名一起举三条“大龙”从村脚走到村上。(持续到除夕。)然后在在村上摆上超大的木桌与板凳,上面竖一根杆挂个大彩球。“三龙”相争必有一“龙”得头球。所有村名便在这时候开始下注猜是哪条“龙”赢。押注的金额也讲究,分别是6元6角,66元。当然,我是肯定每次都压6元6角并且每次都赢了的人中之一。外婆,妈妈看见我每次都赢,也是有些无奈我怎么这么爱财好玩,但也是欣慰只要我开心就好。

当真正到了除夕夜春节那一天,全天礼炮连天,永不间断。我必是第一个跑到门外放鞭炮,看礼花,且是全家最开心闹腾的一个人。

从昨夜睡到今天(除夕),懒懒散散的起来吃上第一口富贵五福长春挂面,懒得洗脸也不刷牙,一下子跑到院子里看爷爷在那杀鸡,外婆在那挂辣椒玉米将其风干。接着跟着外婆去收那早已泡好的豆腐与腊八蒜,去取那早已腌制好的榨菜与腌鱼腊肉,再好奇的看着外婆烤灶糖,我再时不时偷吃几个,那真叫一个甜。

待到下午,妈妈拿着抹布到处抹,拿着扫把到处扫。才知道这是“扫尘”。

晚上,正式吃年夜饭,那叫一个令人口水直流:饺子,寿星馒头,红豆银耳粥,桂花鱼,红烧肉,蒸腊肉,黄焖鸡........简直就是在超越极限挑战我的胃!还有我那最爱的可乐.......大人们一个个喝酒碰杯,而我将“醉死”在这鸡鸭鱼肉之中。

当然,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两个环节,——美食与金钱!美食已经满足我了,大人喝酒我吃肉,然后就是要压岁钱。以前都是在要压岁钱时说上一两句祝福,而现在我则是在向他们敬酒时拿到了满满一荷包的红票子,那滋味,怎叫一个爽字了得?!.......

大年初一初二,所有人都出去走街串巷,各自拜年。而我则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偷偷摸摸一边数钱一边吃东西,再也不去管了。

因为基本上过完除夕吃完年饭收完压岁钱,我就对剩下的活动不感兴趣了。

什么初三的庙会初四的花戏,就外婆最喜欢看。再到后来,夜夜很晚入眠,听远处偶尔传来一阵阵礼花冲天的声音和劈啪作响的鞭炮,慢慢迎来元宵节。

吃完元宵,全村再放最后一次鞭炮礼花,以表示送年。村里村外,就此再一次闹腾。

而我,则在梦乡里回忆,那一块块灶糖,年肉,蒸鱼,饺子,元宵.......火红的孔明灯,大灯笼,新衣服,舞龙,鞭炮......看春晚,全家人欢歌笑语.......

春节,过年,就是这样。过年过年,不就是全家人“黏”在一起,团圆嘛!

绵竹年画村篇4:马知县断案


宣统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刚过,正是农家准备过大年的最后冲刺阶段,杀猪宰羊磨豆腐,做糕蒸馍漏粉条,这都是几个必不可少的大项目。其次豆芽得生,黄酒得做,年货得跑镇上去买,大人需要换的新衣也得一针一针缝,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短短的四五天里备办就绪。整个孙家庄都沉浸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人们顾不得歇歇腿,顾不得展展腰,白天不够用,晚上连轴转。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乐滋滋的。过度劳累的回报,是一家人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半个月舒舒展展的享受。这叫做肢体苦,心里甜,苦而不苦乐颠颠。

但是全村之内,唯有李翠花反常。丈夫前年病故,又无子女,孤人一个,她还有什么心劲准备过年?尽管米瓮子空了,面坛子也见底了,可她有谷有麦,却不想动碾动磨去加工。她有一盆子玉茭面,每天两顿玉面糊糊,再煮上几块山药蛋,足够她吃到正月底二月初了。她想避开这个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的年节再说。隔壁的嫂子苦口婆心劝过她,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多难受,在提过亲的几个人里面,你挑一个满意的,年前嫁过去不是挺好吗?”她一口回绝了,说:“嫂子,你别撵我,我宁可一人过年,也不想匆匆忙忙跟哪个人走。”嫂子说了几次都白搭,只好放弃努力,说:“你要是年前不嫁,那就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吧。”她也一口回绝了:“我想清静,哪儿也不去,你们别管我了。”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李翠花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个人就是船工张二保,葫芦湾人,舅家在李家沟,同李翠花娘家是隔壁邻居。他常到舅家去,认识了李翠花,接触多了就有了感情,两家的父母都已看出这个秘密,就给他们订了亲。谁知到了结婚的年龄,二保的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母相继病亡。给父母治病,安葬双亲,将本来就不厚实的一份家产变卖一空。二老走了,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这时李翠花的父亲提出悔婚,而张二保也无力娶媳妇,翠花就只好嫁给孙家庄家境殷实的孙全。好在孙全也真心爱她,她这才安下心来同他过日子。这以后她娘家人对张二保的情况闭口不提,她本来可跟二保的舅家打问情况,可没脸开口。这样二保的情况她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前年夏天,轮到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了,丈夫病亡,留下一份倒也可观的家产,可没有男人就像塌了天,她一个女人家可怎么过日子?这时旧情首先在她心里复萌,张二保从她脑子里又跳了出来。直到今年秋天,她下决心跑了两趟青隆镇码头,终于找到了张二保。两人相对无言,她失声痛哭,他默默流泪。她问:“你成家没有?”他答:“我光人一个,两手空空,哪个女的会嫁给我?”她问:“咱俩的事是我们家悔婚的,你还记恨不?”他答:“我没恨过。我只恨自个儿命苦,就是你们家不悔,我也无力娶你呀。”她问:“我丈夫死了,我如今改嫁,叫二婚,你在乎吗?”他答:“只要是你,就是四婚五婚我也不嫌。只是我同那时一样穷,娶不起你呀!”她说:“不用你娶,你到我家来不正好!”他说:“你大伯子会同意?”她说:“他不会同意,咱不要急,慢慢来。”他说:“我听你的。这以后是肥水期,我每天跑船,你找不到我。甚时有闲空,我去找你,你记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临别她给他留下十两碎银子,即市场上通用的福珠、滴珠之类,还有几十枚铜元,要他用于日常零碎花销,特别是买吃食,决不能让身体受制。

张二保今天上门,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背了一大包年货,猪肉羊肉牛肉,白面荞面莜面,翠花不想准备的东西他都想到了,拿来了。从此开始,他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帮助翠花打扫卫生,掏炉灰,劈柴。直到大年三十,上午贴年画,贴对联;下午也没闲着,主要是垒火塔。这是这一带农村最具特色也最能渲染年节气氛的民俗活动,用炭块垒成一个三四尺高的塔形物(有的地方也叫旺火),家家点火以后,照得全村通明透亮。孩子们出动了,围着火塔奔跑,一家一家过,最后要得出谁家的火塔最大,谁家垒了几个。因为比较富裕的人家要垒两三个,燃完一个再点一个,做到整夜明亮,通宵达旦。这垒火塔是个技术活,垒不好,一点火就会垮塌,家家都是男人干的。点火也不容易,先点着火口的软柴,由软柴引着里面的硬柴,硬柴再引着塔体炭块,这就得用盖瓮的盖子扇火,而且不停歇地扇,直到炭块着火,黑色浓烟过去,变成淡蓝烟雾方可停扇。这是体力活,也是由男人们干的。张二保把这该由男人干的事干完时,天已黑下来,已到别人家也该点火的时候,这才推开屋门说了一声:“我走了。”待翠花追出来时,他已走到村街上,一拐弯不见了。翠花倚到大门框匕,好不懊悔!她本该早点跟他说好,让他今晚别走。寡妇门前是非多,跟哪个男人说儿句话,也能演绎成各式各样的绯闻。他这儿天每天来,肯定闲话已传得一塌糊涂了,还规矩甚呀,再规矩也没用,睡上一夜还能咋?我欠他的也太多了,提前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还有,今儿不是平时,大年夜呀,我吧总还有自己的家,他少家无舍,在哪儿落脚呀?她悔恨不已,默默流起泪来。

这面翠花在伤心落泪,隔壁的孙安夫妇心里也不轻松。尽管老婆的监视很尽职,告他从腊月二十四起,张二保每天傍晚都要走的,但并不能使他轻松多少。过夜不过夜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两人结合已成定局。那么是怎么结合?是他娶她走,还是她招他进门?按当地乡俗,寡妇改嫁,只能带走浮财,如钱粮衣物之类,土地、宅院等不动产是不能带走的,留给关系最近的亲属。可要招赘一个男人进来,那所有财产仍属寡妇所有,实际上是男女双方共有。孙安最会算这笔账,翠花找个男人嫁走,她这一座宅院、二百余亩地、宅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就属于他所有了。可有迹象表明,翠花跟旧恋人又好上了,而这个穷光棍根本无力娶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招他进来。这正是孙安最害怕的,也是要竭力阻止的。为此,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在想,如果把翠花和二保的关系变成不合法,他就有理由制止张二保进孙家门,也有理由撵翠花嫁离孙家门。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等张二保上门了。

张二保是在本村富商宋老三家过的年。这是三夫人提出的,说全村只有二保无家无舍,请他到咱们家来,跟老崔一起过年。村里人赞叹道,宋家三夫人不仅貌美、智高,而且心也慈善,她这一说,一箭双雕,不仅张二保有了落脚处,家人老崔也有伴而不孤单了。张二保感恩不尽,自然不会过了年拍屁股就走。大户人家宅里宅外也有不少事,他帮着老崔干了几天,又到宋家老大、老二家也帮忙干了几天活,因此直到正月十六,才买了几斤粉面来看翠花。二保说:“我记得你小时就爱吃粉条,可我年前忘了买粉面,今天补上。”说着就和面,让翠花生火。面和好,锅里水也开了,就把床架到锅上,二保管轧,翠花喂面。二保出力只轧了两下,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给绑起来了。翠花问:“咦,这是干甚?”孙安出现在门口,说:“你俩干坏事,我是来捉奸的,拿你们去见官。”翠花说:“你血口喷人!我们在轧粉,轧粉也犯法?”绑人的那人说:“你们不是轧粉,是压肚。走走走,到了大堂,有你说话的机会。”说着将他俩推拉出门。

见官,是孙安的强项。他在村里是一霸,同村里人常有些摩擦纠纷,只要讨不到便宜,便上告见官,而且见官必胜。别人发生纠纷,他也包揽词讼,他倾向哪方,哪方必胜。每一任县官到任,他都要去拜见,拜见的实质是送礼。过年过节自然也少不了去孝敬孝敬。这就是孙安词讼必胜的秘密。对这一次捉奸见官,他是稳操胜券的。他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县太爷以奸治罪,或者只认定是有伤风化的苟且通奸也就够了,他就有理由阻止奸夫进孙家门,也有办法逐淫妇出孙家门,那时候弟弟的这份家产就理所当然地归于他了。

然而让孙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去了县衙,方知县官频繁更迭,年前已换了知县,换成一副生疏面孔。这使孙安有些措手不及,心里没了底。好在他还多了一手准备,这使他多少还留有一点希望。

新来的知县叫马辟,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寿所赐恩科的二甲进士。与他同榜进士,有的做了翰林院大学土,有的做了总督、巡抚,最不济的也是知府、知州之类。唯独他,因拒贿秉公、刚直不阿而得罪了权贵,于是连连被参,一贬再贬,巡抚贬为州官,州官贬为县官,又由大县贬到这边远小县。可他痴心难改,到了新地,又出新招,命县丞郝之正制作一块告示脾,挂到衙门外的墙上,上写:“本县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可进来。欲以金钱收买本官枉法者,就刑杖侍候,或戴枷示众,或入狱判刑。本官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也。”办完这到任的第一件事,就到衙门内外转了一圈,感到小县也有小县的好处,事少,清静,当然也轻松。他心里说,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我马辟是有官也一身轻,岂不美哉!有人看见了,就说,这人瘦里巴几的,老眯着个眼,没有一点官相,怕是一个连是非曲直也断不清的主儿。还有的说,历来官不打送礼的,哪有送银子反而挨板子的事?一准是做样子迷惑人哩。马辟自然不知道人们怎么议论,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专心体验一种有官一身轻的感觉,体验只有他才能体验到的受贬之中竟然也有的一种乐趣。

谁知这清静也只有20天,第21天事就来了。这天上午,有人击鼓,马辟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盅,升堂问事。大步上堂者是孙家庄孙员外的儿子孙安。此人双膝下跪,手里高高举起一张状纸。衙役将状纸接过,给马大人星上。马辟连阅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就凭这一纸空文?”

那孙安说:“大人容禀,奸夫淫妇被绳索连在一起,已带到外面。还有,当时有一族人叫孙青,是他亲眼看见,亲手帮我把他们绑住,此人也到了,可以作证。”

马辟说:“将被告、证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一双被绳索连在一起的男女就是张二保和李翠花。还有证人孙青也同时上堂。马辟说:“原告、证人及两被告各自向左右两侧稍稍偏一下,不得交换眼神。现在,男被告回话。姓名?住地?职业?”

张二保答:“小的叫张二保,葫芦湾人,撑船为业。”

马辟问:“就是据说民风十分纯正的葫芦湾?”

张二保说:“正是。”

马辟问:“大白天行奸,可是事实?如实招来!”

张二保说:“葫芦湾人不说假,小的做甚说甚,不敢有半句假话。我跟翠花小时相好,因家庭变故,父母双亡,家贫如洗,无力娶亲,翠花就嫁给孙家庄孙全。前年孙全病故,我俩又续上旧情。年前我到她家帮她准备过年,前晌来,傍晚走,有六七天吧。年后我是正月十六,也就是今天上午去的,我记得翠花从小喜欢吃粉条,可年前忽略了,今天去时买了几斤粉面。她生火,我和面。因面少,不值当动用漏瓢,我就用床轧。刚架到锅上,才轧了两下,突然闯进一人,将我的手绑了。孙安在门口站着,虎着脸,凶凶的,说我俩行奸,他要捉我们去见官。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床还在锅上架着,轧下的粉条恐怕已煳到锅底上了。还有,小的和面的手,也没能洗,大人可亲眼看看。至于孙安为甚这么做,让翠花说吧,这是他们家的事,她能说清。”

李翠花怯生生问:“民女能说几句话吗?”

马辟说:“可讲,如实道来,不得有假。”

李翠花说:“他孙安这么糟践我,也不是跟我有甚冤仇,是我男人殁了,留下的家产害了我。有一座宅院,一百二十亩地,还有屋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我要嫁出去,跟了别人,这家产就是他孙安的。可我心上的人是二保,他一贫如洗,没法娶我,我就想把他招进来。可招他进来,我不动,家产还是我的。他孙安已看出这一步来了,就昧了良心糟践我,想把我搞臭,从孙家门里赶走。”说着哭起来,撩起衣襟擦泪。

马辟问孙青:“你是证人?”

孙青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见马辟问他,忙跪下磕头道:“大老爷在上,小人叫孙青,张二保和李翠花干那号事,是小人亲眼看见,又是亲手绑了的。这都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

马辟说:“本官还没问,你就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本官要问你什么?是不是事先编好的几句话,来应付本官的?”

孙青说:“我知道大人问的就是捉奸的事。”

马辟说:“孙青听着,若说了假话,三十大板!”孙青哆嗦了一下。马辟问:“你跟孙安和李翠花什么关系?”

孙青说:“我们是本家,论辈分是平辈,称李翠花弟媳。”

马辟说:“噢,是大伯子捉弟媳妇的奸。‘你住何处?”

孙青说:“我们一个村,孙安在村东,我住村西,差不多有半里地。”马辟问:“这行奸是谁首先发现的?”

孙青说:“我。”

马辟问:“他们屋里行奸,你是怎么看见的?”

孙青说:“我到她家借个东西,撞上的。”

马辟问:“借什么东西?”

孙青说:“借……唉,对,借笊篱。就是捞面捞饺子的笊篱。”

马辟问:“你们家在村东住,跑那么远借笊篱?”

孙青说:“是替我大嫂借的。”

马辟问:“他们行奸居然不关门?”

孙青说:“门抵着,是我摇松抵门杠进去的。”

马辟问:“你进去干了些什么?”

孙青说:“先绑手,再替他穿上裤子。”

马辟问:“既然如此,他裤带你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裤带?”

孙青说:“他个穷小子,用不起丝裤带,是……是……哎,对,是布的。”

马辟不再问话,想了想,就宣布退堂。

在审案中间休审也是常有的事,涉案人的供述需要冷静分析认定,这的确也是断案的需要。然而对于贪官来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给涉案双方送礼塞钱的一个机会。孙安常在衙门走动,深谙此道,走时就准备有五十两银子。听了刚才马辟的问话和孙青的回答,已觉大事不妙,全凭银子扭转局面了。于是忙尾随马辟进了书房,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开抽屉将银子放进去,又迅速把抽屉推上,动作熟练利索。马辟问:“那是干什么?”孙安说:“大人新到,在下本来要来拜见大人的,今天又遇案子,就二事合一,抽空来看看大人。一点见面薄礼,望大人笑纳。”马辟说:“你干这事很熟练,是老手了吧?”正说着,县丞郝之正来了,孙安忙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辟升堂再审。先宣布将涉案人带上堂来。然后正襟危坐,大声说道:“利用休审,本官派人快马加鞭到孙家庄察看了现场,也验看了张二保的裤带及两手,现在案子真相大白。孙青说他替嫂借笊篱撞上两人行奸,其嫂说她没让孙青借过任何东西,她家有两把笊篱,一把是红铜的,一把是柳条编的,根本用不着借笊篱。如何进门,孙青说是摇松抵门杠进去的,可李翠花的门上有插关,关门根本用不着杠子抵,而且屋里屋外找不到能抵门的杠子。张二保的裤带,孙青说是蓝布做的,可本官亲自验看,此裤带很特殊,是皮的,一头带钩,一头带环。综上所说,孙青的证词没有一句是真的,全是编造的假话。被告马二保和李翠花两人的供词句句属实,屋里锅上仍架着床,轧到锅里的粉条因锅干而煳到锅底。张二保指甲缝里、两指中间及手心手背,均有粉面痕迹,甚至还有结成的嘎巴。由此可知,他们当时的确在轧粉条,而并非行奸。据此本官宣判:孙安行为不规,居心叵测,为阻止弟媳招亲,霸弟媳家产,蓄意制造了一宗通奸假案,情节恶劣,该打五十大板,并戴枷示众。孙青为虎作伥,捏造事实,实属可恶,该打三十大板……”孙青听到这里,磕头呼喊道:“大老爷饶命,小的认罪。大哥你得说话呀,兄弟是按你吩咐干的,你可不能不管兄弟呀!”孙安也知败诉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忙磕头道:“大人饶恕,在下认罪认罚,只是从小体弱,五十大板就没命了。在下愿以钱赎身,大人罚多少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交清。罪过我一人承担,孙青所为全是在下指使,也饶了他吧。”

马辟等两人求告完,接着说:“本官宣判是要你孙安知道一下,决定公堂胜负的是理而非钱,钱再多也没用。明白没有?”孙安说:“大人,明白了,明白了。”马辟道:“好,明白了,本官接着宣判。我前面说了,本该是那样判决的,但念你们在本官任上还是初犯,且认罪态度尚好,那就免于刑责,下不为例。张二保、李翠花听着:招亲入赘,乃天下通行之礼俗,李翠花想招,合情合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操办婚事,本官为你作主。且抓紧速办,三天后回告本官。退堂!”

张二保和李翠花从县衙回来,第一次相跟着大模大样走进李翠花的家,没法说有多高兴了。他们赶紧商量筹备,于第三天办了三桌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按李翠花的想法,寡妇再婚,不可张扬,吃一顿饭算了。可朋友们不依,他们掏钱雇了一班吹鼓手,又借了一条船,让二保和翠花坐上,吹鼓手也上了船,由六位朋友拉纤上行,到了十里地的柳树坪,停船掉头,那六位纤夫又做了艄公,扳船下行。吹鼓手们吹奏着《得胜回营》曲牌,好不热闹,吸引了两岸人们的目光。到了孙家庄,下船上岸,有吹鼓手迎着,朋友们簇拥着,将两个新人送到了李翠花家。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

东院扬眉吐气办婚事,西院的孙安却是气急败坏,窝在屋里一天没出门。花了银子反判输,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心里骂道:“马屁啊马屁,你太可恶了。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马屁就能在本县呆一辈子?你就没有个三灾六难的时候?死在任上的官也多着呢。”接着又骂张二保:“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冤家路窄,你总有一天会落在老子手上的。”

办婚事的第二天早饭后,张二保去向马大人回话。走到县城街上,听人说,朝廷出了大事,马辟恐怕要走。二保一听,心里发慌,赶忙快步进入县衙,见到了马辟,说:“大人,婚事昨日办了,给你带了点家乡土吃食,你老人家尝尝。”马辟说:“噢,油糕、饺子、花馍,好,各留五,其余拿走。放下吃不完,坏了可惜。”张二保从话里听出点意思来,忙问:“这么点东西还吃不完?大人你是不是要走?”马辟问:“你咋问这个?”张二保说:“我听街上人议论。”马辟说:“这个你别担心。本官赴任此县只办一件事,就是断这个案子。你的事本官自有考虑,你放心过你的日子好了。”张二保听了,心想,你要是真走了,孙安必然疯狂报复,你怎么能管得了他?但不敢再问,纳闷着退了出来。

又过了三天,突然传来马知县弃官而走的消息。孙家庄两人反应最强烈,一个是张二保,一个是孙安,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跑到县城去了。只见县衙门口,有一群人围了郝之正询问情况。郝之正说:“马大人说,你们别挽留我。我乃朝廷命官,现在清朝已覆灭,革命党坐了天下,我这朝廷命官还呆着干啥?还等人家来赶你走不成?”张二保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正要走,听见郝之正又说:“马大人临走时,办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孙安贿银五十两放人小匣,钉到大堂柱子上,里面搁一张纸,上写:‘孙安贿银五十两,清者为警示,贪者乃财源。现留于此,望下任大人兄处置。’马辟亲笔。”张二保听到此,转身走开。在返回时,一路琢磨马大人这样做,对自己会有多大好处。但孙安听了,就明白对自己有多不利了。他回到家,一头倒在炕上。老婆问他:“姓马的滚蛋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孙安把县城听到的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你看,他把我搞臭了,不只衙门里臭了,连老百姓都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出入?”老婆说:“也不一定是那样。说不定再来一位爱钱的县官,见了你分外眼明哩。”

孙安也寄希望于下一任知县的到来。然而下一位使他更失望。半月之后,新官赴任,是民国第一任县官,不叫知县,叫知事,改了一个字。新知事姓罗,人们就说,前任是马,后任是骡(罗),真是骡马成群了。这罗知事到任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孙安贿银五十两”。他看了马辟的留言,又向郝之正了解了案子审理情况,然后说:“此兄我知道,不想竟是我的前任。因刚直不阿,一贬再贬,此前已有耳闻,今日见此一斑,可知全豹矣。可敬可敬,民国政府对这样的官员应当重新起用。好,此银保存好,日后我要离任时,也照此办理,移交给下任,作为一盏警示灯,一任一任传下去。”

孙安了解到上述情况,倒在炕上一天没吃饭。这时一位表哥来看他,可以说救了他的驾。此人叫王玉卿,在陕西三边经商,是有名的巨富。孙安把当前处境细细说了,那王玉卿就说:“这么说,你在此地也不好出入了,那就移个地方吧。”孙安说:“我也想走了,可到哪儿去?哎,要走也只能跟表哥你走!”王玉卿想了想说:“到那面也行,那面地不贵,土质也不错,买上二三百亩还不够你种?”孙安说:“种地也种腻了,既跟你去了,我还想做点生意。”王玉卿说:“想做生意更好,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孙安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哎呀表哥,你可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于是他果断行事,将土地先租出去,把宅院大门一锁,带所有细软,举家西迁而去。

孙安走后,张二保和李翠花也卖了全部家产,在葫芦湾修了一座农家院子,买了五十亩好地,搬回去住了。张二保高兴地说:“我以前是有村无家,人家问我是哪村的,我嘴上说是葫芦湾的,可心里虚虚的。葫芦湾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啊!现在是有村有家了,名副其实的葫芦湾人了。我有今日,全凭了马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忘啊!”

在人住新宅后,人们发现他在一眼边窑里修了一个三尺高的神龛,里面供的却是马大人的牌位。神龛里供人,这引起人们的好奇。神龛的门框上还有一副请镇上白举人写的对联,是刻在木料上又用红漆描出来的,上联是:清如泉水无贪欲;下联是:智似诸葛有锦囊。横披:清官如父。村里人都跑来看这神龛供人的稀罕事,识字的对楹联更感兴趣,有的人还要讲一番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故事,围着楹联总要玩味好长时间。连民国年青隆镇第一任区长也跑来了,看后留下两句话:清官如父实可敬,二保知恩亦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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